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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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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已經完全落下, 點點星子綴在其上,有柔風輕起,似有春雨來。

前些日子施玉兒買來的一盆梔子花已經開始吐出花苞, 綠油油的大葉裏裹著潔白的花瓣,小小的, 不大, 但是偶爾能袖間絲絲的清香,在過幾日等到花瓣完全展開之時, 整個院裏都會彌漫著馥郁的香氣。

在夜間,不知是不是錯覺, 施玉兒總感覺鼻尖有股若有若無的香味, 好似梔子,又似迎春。

沈臨川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的身上, 見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, 便也拿起碗將碗中的湯一飲而盡,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,其中夾雜著點點寒星,比天幕間的星子還要閃爍。

施玉兒察覺到了他的目光,她的眸子微微垂下,落到桌面老舊的裂縫之上, 桌子已經很舊, 盡管她每日都仔細地擦拭著,卻仍舊感覺布滿油汙, 連帶著她下意識地蹙了蹙眉, 將目光移開。

她的眸子又落到盛菜的碗碟之上, 總之四處游移, 就是不擡頭, 不與沈臨川視線交匯。

沈臨川將她的動作都收入眼中,他坐在背光的地方,身上朦朦朧朧著一層淡薄的光暈,隨著身旁人的動作而眸中迸出絲絲情意來。

“菜不合口味麽?”他輕啟唇,夾了一筷子菜給她,“多吃些,太瘦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施玉兒擡眼輕瞅了他一下,又迅速低下頭,只覺得有些別扭,有些話想問,卻始終問不出口,最後慢吞吞用完飯便回房了。

正屋並不大,故而兩根蠟燭就能將屋子照的很亮,沈臨川進屋時只有桌上燃著一根蠟燭,屋內光線有些昏暗,他看見坐在床上的纖細身影,臻首微垂,似乎在思考些什麽。

他將外衫脫下,掀被將她擁入懷中,見她眉間微擰,不由得輕聲問道:“在想什麽?”

他的聲音好似寒冰乍破般凜冽,施玉兒不由得身子一顫,忽然間發現沈臨川真的很好,總之比她從前認為的都要好很多。

從前與現在似乎不同,盡管陪在她身邊的還是這麽一個人,但不同就是不同了,大抵是她對沈臨川了解的更多了一些,在更多外物的加持下,才會覺得他與之前不一樣。

施玉兒輕輕靠上他的肩,微側首,見他正望著自己,濃睫輕垂,卻掩不住其中的無限情意。

“我總覺得不安心,”想了想,她如實說道:“我沒去過京城,也沒去過太原,也不是什麽高門貴族的女兒,更是不懂什麽詩書策論,若是論門當戶對,你是不能娶我的,無論是在旁人眼中,甚至是我自己來看,我都是高攀你了。”

“但我害怕的並不是這種高攀,”她望了望自己細白的指尖,不由得拉緊他腰間的衣裳,輕聲道:“我害怕若自己隨你回京,京中那麽多官家、世家的小姐,她們都比我要好,你對我膩了,便不會再說喜歡我,更不會再想看見我。”

沈臨川並不說話,而是在此時選擇了去做一個傾聽者,聽她說完這些心中的憂慮,並不怪她多心,而是默默在心中設身處地思考著她的所思所想。

“沈臨川,”施玉兒抿了抿唇,問道:“你還有其它女人嗎?或者說你納過妾,收過通房,甚至娶過妻,你老實告訴我,不要騙我,是現在有,還是以前,還是說有人一直都在京中陪著你。”

她知曉一般的大戶人家公子到了一定年齡家中都會張羅娶親的事情,就算不娶妻,也會有丫環來教習人事。

“沒有,”沈臨川回答的很肯定,還不忘在她的腰上輕撫了一把,“只有你一個。”

“當真麽?”施玉兒不大信,又問了一遍,眸裏滿是倔強還有忐忑與期盼。

“當真,”沈臨川沈吟了一下,繼續說道:“的確是沒碰過女人,你是頭一個,也會是最後一個,別的女人大抵也沒你有趣了。”

有趣兩個字好像是誇玩物一般,施玉兒心裏頭有些生氣,輕瞪了他一眼,繼續別別扭扭說道:“我才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,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……”

她說著又是紅眼,輕哼了一聲,轉過頭去,“算了,若你是將我當做玩物我也認了,你是什麽身份,我又是什麽身份,本就是一個陰差陽錯,倒不如我們散了去,你走時只當大發慈悲多留些銀兩給我,不要耽誤我再嫁人。”

因為是鬧著小脾氣說著這番話,她的兩只手不停地絞著被子,好似要將被子給絞出一個洞來才肯罷休。

沈臨川見著她因為生氣而微微鼓起的側臉,不禁輕笑了一下,俯身在她溫軟的臉頰上親了親,笑道:“好,你再陪我幾日,我給你五千兩銀子當嫁妝,也夠你再去嫁一個好人家了。”

施玉兒心中一驚,原本含在眼眶裏的淚便如斷線一般地下來,一癟嘴便自己鉆到被裏哭了起來,背著他哭的抽抽噎噎,肩頭不停地細顫著。

沈臨川將她的身子掰正,揪了揪她的臉頰,見她哭的可憐,又忍不住輕笑,“嚇你的,若是你再說什麽改嫁的話,我便將你敲暈了鎖起來。”

施玉兒的眼眶上泛著紅,眸裏滿是晶瑩,是真的被嚇到了,此時她躲到沈臨川的懷裏,哼了一會兒,小聲哽咽道:“真的只給五千兩嗎?”

她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瞅著沈臨川,一時間令人嘀笑皆非,沈臨川輕點了點她的額,無奈道:“你呀,我真是拿你沒辦法。”

“五千兩的確有些少了,”沈臨川擁住她躺下,在她的唇上又親了幾下,想了想,說道:“畢竟咱們夫妻一場,我會親自為你挑選一位夫婿,屆時再給你嫁妝為你撐腰,如何?”

他的眸中泛著一種幽幽的光,盯著那張殷紅的小嘴,看能她答出什麽話來,卻不料施玉兒仿佛真的思考起來了一般,竟然還點頭,問道:“多少嫁妝?”

沈臨川的眼神陡然危險起來,他將懷中人的腰肢一掐,啞聲問道:“你想要多少?”

施玉兒說不出一個具體數來,其實她認真想了想,若是沈臨川真的能幫她找個好人家還給她撐腰的話,或許比到相府要好一些。

“嫁妝倒是無所謂,”她抿唇一笑,縮進他的懷裏,有些頑皮地眨了眨眼,“你給我撐腰就好。”

這句話裏有著幾分真心被沈臨川聽了出來,他的心中一堵,戳了戳施玉兒的脊梁骨,沈聲道:“誰還比我好?你是我碰過的人,誰還敢要你?”

“你既然是丞相,自然本領通天,”施玉兒可不受他唬,在他的頸間輕蹭了蹭,撒嬌道:“有些事就算瞞一瞞也是不打緊的對不對?”

沈臨川怒極反笑,將她的下顎捏住,往她的唇上狠啄了幾下,又捧著她的面頰仔細看了看,沈默片刻,忽然道:“我從前怎麽沒看出你是這麽一個沒心肝的人。”

言罷,他的掌移到施玉兒的心口上狠揉了一把,又俯下身去聽,眉間始終擰著,面上布滿陰霾。

察覺到他似乎惱怒,施玉兒琢磨了一下他那句話,嘟囔道:“分明是你先說給我五千兩嫁妝讓我再去尋一個好人家的。”

“我聽清了,”聞言,沈臨川心中又舒坦了許多,將她緊摟在懷裏,好似威脅,“若你再敢說這種話,我就把你鎖起來,只能做我一人的妻,君子一言九鼎。”

靠在他的懷中,施玉兒細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,忍不住側身背對著他,手揪著被角,過了半響,忍不住問道:“你父母難道會願意你娶我?再說了,那些高門大戶中不都勾心鬥角,聽說比河裏的水都還深,萬一我淹死了怎麽辦?”

聽見這句話,沈臨川輕笑了一聲,聲音在施玉兒的頸後響起,惹得她面上一紅,身子扭了扭,非要得出一個答案來,“你就說對不對,要是真的這樣可如何是好?難道你還能一輩子護著我嗎?”

“嗯,我護著你,”沈臨川輕咬著她的頸,嗅著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,又去尋她的唇,含糊道:“你跟我回太原,我們成親。”

“我父母會喜歡你的,”沈臨川的話很篤定,他的眸裏藏著笑,“他們或許覺得我能夠娶親便已經不容易,等成親之後,你再給我生四個孩子,屆時全相府都要聽你的,你說一不二。”

“嗯……”施玉兒原本有些迷糊,被他這一句話又瞬間驚醒,結結巴巴問道:“四、四個?你有幾個弟妹?”

“我只有一個胞弟,”沈臨川嘆息一聲,掌又撫了撫她平坦的小腹,似乎有些不滿,“相府養幾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,你往後莫要再用避子藥,此藥傷身,可知曉?”

“知道了,”施玉兒哼笑了一聲,臂支著頭側躺著看他,烏黑的發垂在身前,衣襟微微松開透出裏邊白瓷般滑嫩的肌膚來,她伸出蔥指點了下沈臨川的唇,笑道:“你怎麽這麽貪心?反正我是生不了這麽多,你要是願意,讓旁人來生也行,總之我向來大方。”

她的大方向來只對於沈臨川,比如將沈臨川拱手讓人這件事,她的確是稱得上有肚量。

“我想要兩個兒子兩個女兒,”沈臨川將她的黑發繞在指間,聞言輕扯了一下,心中怨她沒有良心,見她吃痛,掌從她的肩游移到腰肢處,“你現在不答應,以後總會答應的。”

他說著將施玉兒的腰往前一帶,便將她摟到了懷裏來,貼著她的耳問道:“方才不是還擔憂我是否納妾,說不願嫁給我,想讓我為你另擇夫婿,還怎麽給我生孩子?”

“莫非……你是想嫁到旁人府上,繼續給我生孩子?”沈臨川懲罰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,不讚同般說道:“玉兒,你這個想法不好,缺德。”

施玉兒被他說的話驚了一驚,連忙去捂他的嘴,“不許說、不許說!”

沈臨川眨了一下眸子,纖長的睫便掃到她的掌上,他將施玉兒的掌往下移了一些,“捂到鼻子了,嘴在這兒。”

話落,他在施玉兒的掌間輕咬了一下,順勢將她壓在身下,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地盯著她。

施玉兒被看的有些羞澀,不敢與他對視,將掌拿下便捂住自己的臉頰,一顆心撲通亂跳著,雖說的確二人已經有過最親密的行為,但她與沈臨川相處時仍舊會臉紅。

不怨旁的,就怨他生的太好了。

只是她卻殊不知沈臨川此時望著她,亦是覺得心中仿佛填滿了一般。

“再兩日我們便啟程離開,”沈臨川將她遮眼的手掌拿開,說出自己的想法來,“我們先回京城,請禮部為我們挑一個好日子,再回太原成親,我的父母親人都在太原,你去你去見一見他們。”

“若是他們不喜歡我怎麽辦,”施玉兒微微沈默了一下,一雙眸子柔柔望向他,訴說自己的憂愁,“我與你說過的,我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,那些條條框框更是不懂,若你父母見到我,只會覺得失望。”

“喜歡與不喜歡,總得見了才知道,”沈臨川親了親她香軟的腮,將她微微蹙起的眉間撫平,“再說了,我們成親之後住在京城相府,我父母親族都在太原,頂多逢年過節的時候見一見,其餘時候大多只有我們二人,你也可以過清閑的日子,無需為他們而覺得煩惱。”

“你一直都在京城麽?”施玉兒心中稍安,順從地靠近他的懷裏,攬上他的腰,悶聲問道:“為何你要與父母分開,難道你不願與父母在一處嗎,倒是我,如今聽你一說,又開始思念我的爹爹與娘親,從前我還在閨中之時,我娘親就時常念叨想我就在濟州尋個好人家,也好時常回去看望她和爹爹。”

說話間,她的眼角有些濕潤,心中羨艷沈臨川,聲音裏開始帶上鼻音,“你看,我還是個孤女,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女兒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願意和你去京城。”

“沈臨川,我是真的全心信任你的,若是到京城後你不要我了,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,”她將淚全擦在身前人的胸前,哽咽道:“我這輩子沒做過這麽有勇氣的事情,第一件是與你無媒茍合,搬出二叔家來陪你過苦日子,第二件大抵便是同你去京城,我將自己全都寄托給了你……”

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不是對的,將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給一個人的感覺並不算好看,只是她也魔怔了,沈臨川說會對她好,她信。

沈臨川的指尖將她眼角的淚痕抹去,聽她一席話後心中酸脹,他將懷中人又擁緊了幾分,好像要以此告訴她自己的決心。

“沈家不納妾,進了沈家的族譜便是我唯一的妻子,”沈臨川輕聲嘆息,決心不日便修書一封到太原與京城,好讓母親他們提前做好準備,“乖玉兒,放心吧,且寬心將自己交給我,我不會叫你失望的。”

二人相擁著,說了半宿的話,施玉兒一直到了寅時才終於迷迷糊糊睡去。

次日清晨,由於已經準備好要回京了的緣故,沈臨川卯時便起去了王府,與王碾商量好濟州剩下的事情後才在酒樓提了飯菜回家。

他進入小巷時,蛋黃剛好從墻上跳下來,隨後翹著尾巴一路跟在他的身後回到院子。

沈臨川見著這只小貓,親自打開院門讓貓兒先進,再自己進去。

方進院子,便見到正屋的門半掩著,裏邊隱約傳來女子的啜泣聲,沈臨川心中一緊,快步上前去,見到施玉兒正伏在梳妝桌上啜泣不已。

作者有話說:

沈臨川:老婆哭了,心疼

玉兒其實對濟州這個地方的心情很覆雜,這裏是她出生、成長的地方,但是同時這個地方也見證了她太多苦難

但是沒事,倆人都不是那種悶葫蘆性格(女鵝不是),有話或者有什麽憂慮的地方說開就好啦~

今天是加更哦

明天上午九點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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